探索与争鸣杂志：章友德：“非升即转”，青椒们的尊严何处安放？

章友德|云顶国际平台游戏官网社会管理学院院长

编者按

日前，甘阳被打事件引发社会广泛关注，中山大学已就此事启动调查程序，相信真相不久就会大白于天下。在斯文之地发生如此暴力事件，打人者理应受到谴责。但是，此事背后暴露出的当下青年教师生存状况之窘境，确是一个需要各界高度重视的问题。本期微信特此推出《高校青椒为何“心里苦”——来自上海的一线调查报告》《“非升即转”，青椒们的尊严何处安放？》《“要么发表要么出局”,研究型大学内部的潜规则?》，期待大家跳出具体的人事纷争，真正地去关注青年学者的生存。

作者说

故事发生了，看客们有观点、有态度，更多的是兴奋和激动。终于有青椒们开始反抗了，沉默已久？积怨已深？不再沉默中灭亡，就在沉默中迷惘？这样的反抗真的能够推翻一个旧世界，建设一个新世界？

在中国的大学，关于青椒们在市场化社会艰难生存的故事，我们已经听得无能为力与无动于衷，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还会以这样的方式表达情感和态度。故事发生后不同的人的不同叙述，故事显然是超出我们的想象与预料的。大咖和青椒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，并没有因为这么多的关注而更加清晰。

如何说青椒们的愤懑是源自西方大学的“非升即转”机制的话，那这一制度也快要在我所工作的非著名的中国大学实现了，更何况那么多著名大学呢？不管身为青椒的当事者是什么心态，其实大家都只不过在期待，能够生活在一个让自己有尊严地工作的大学生态环境中。

我们更应该思考的是，在中国的大学、在各种冠以“博雅”之称的学院有着什么样的校园生态使青椒们终于不再沉默。其实，不仅仅是一所大学有这样的故事发生，不同的大学有不同版本的故事发生。可以想象的是，在今天中国的大学生态园里，有多少这样的青椒，希望有尊严的生活、工作和成长。或许他们多少年梦想很难成真，因此一个出格的故事就能触动他们最敏感的神经。

在今天，青椒们被寄予了巨大的家国期待。在一个个打破了单位制度的中国大学中。没有了铁饭碗，有的是引进的非升即转，有的每年的越来越严格的考核要求。在所有的考核中标准是唯一，以世界一流大学要求的一流成果作指标。

在这里，我们很少看到差异，很少看到多元，很少看到不同定位的不同。我们已经错过了许多，我们不能再错了历史的机遇。于是青椒们被寄予了巨大的期待。国家、社会和家庭对他们的期望，期望他们又红又专。既要科研成果突出，又要为学生喜欢。究竟他们有没有这样的心智承担一切，我们并不知道。

但我们要知道，在这样的一个单一价值衡量一切的时代，他们究竟如何生活，没有生活的尊严，还能有其他的尊严吗？今天的大咖们或许已经忘记，自己是如何走过那段艰难时代。在一个无法放慢脚步的时代，无数的我们都在被裹挟前行，以至于忘记了我们究竟为什么而出发。

真相固然需要我们去了解，但更多的，也许我们并不需要关心这个事件的真相。更值得我们关心的是，由这个话题而引发的我们对大学园里发生的种种事情的关心、担心，才真应该让我们去思考在一个开放的、流动的社会，如何使我们少一点遭遇到不确定风险的侵害，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。青椒们也在努力寻找属于自己的一片蓝天。

经历了那个最难的知识人时代，我们又迅速进入市场化时代。中国的大学生态园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安静得放下一张平静的课桌，让大家寻着兴趣去努力，去承担他们应该承担的使命。今天，大学这个学术共同体，究竟在关注什么？究竟应该关注什么，或许，我们还真的没有想清楚。看看过去几十年来大学里面发生的一切，我们真的不应该只盯住一所学院里所发生的闹剧。而是应当去想想，如何使中国的大学担当社会的使命、回应历史的拷问。

如果我们的决策者真正想清楚了大学定位和使命，开始用多元标准衡量多元的中国社会、中国大学，我们就能真正明白，在承担使命越来越沉重的今天，在期待走向更有希望的未来的当下，我们所要做的，就是能够给那些有志于学术和人才培养的青椒们，创造一个让他们有尊严的生活、工作的环境。当所有决策者都开始思考大学的使命的时候，大学里的行动者也许就真正清楚了“博雅”的内涵。当越来越多的社会行动者都真正践行博雅内涵的时候，也许一个全新的中国开始诞生的时刻。